在挪威的华侨(二) 适应新环境

其实为什么我们91年才来挪威呢? 这我真的到现在都不确定. 有一个可能是因为我爸在90年挪威房价大跌的时候买了房子好接我们过去. 那个时候买的房子只是380块一尺, 跟现在的2000多块一尺比实在差得远.

来到挪威第一时间当然是去学挪威语. 跟其他英美澳国家不同, 你下飞机的一刻就会发现你来到一个你一个字都不懂的国家. 所有东西都要从头学起(这方面我爸比较幸运, 在中餐馆的厨房, 挪威语用不着).

开始那半年我跟我妹妹都是去专门学挪威语的移民班. 其他学科基本上会学, 但只是维持在不退步的状态(后来发现这是more than enough). 由于我爸真心想我们学好语言, 故意不让我们去市中心比较大的语言学校去学. 因为那里太多中国人, 碰口碰面都是说中文的话, 挪威语再努力也学不好(后来证实这决定是对的). 回忆那半年真开心, 那时候能开口说一两句挪威语已经把我爸妈哄的满脸笑容(在香港考全A才有的笑容). 父母们比的不是谁的孩子成绩好, 而是比谁的孩子挪威语说的流利.

半年后我们被判为可以去普通学校读书, 自问我应该还没ready. 后来发现除了语言之外, 其他科目简直就是开玩笑. 对于还没上小学就已经学会乘数表的我, 到了挪威的四年级居然还要学个位数的加减. 至于英语, 那时候挪威小学四年级才开始学ABC. 这样一来我有更充分的时间去跟同学玩和学挪威语.

对我妈来说, 学挪威语和适应挪威的生活要比我艰难百倍. 首先语言困难更严重(成年人学语言没有小孩子学得快), 然后是物价, 在超市看到20块一罐午餐肉汗水都出来了. 回想起刚来挪威的时候她没有工作, 一家四口都是靠我爸. 薪水就算比香港高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

其实要生活好过一点也有办法, 就是干脆把工作辞掉, 申请失业金然后做黑工. 我听说过一个个案, 有一家难民来到挪威之后, 政府给了他们安排住, 和给他们一个月一万块. 之后他们夫妇各自打黑工去, 收入加起来有一万一千. 在当时, 一个没有房屋支出和有两万一千块花的家庭, 在挪威是属于中上的了(起码我们家都没有).

一年后, 当我跟我妹妹还在享受和适应这里的生活的时候, 我爸突然说要搬了. 原因是他要开餐馆, 听到消息我们当然高兴, 但是要掉下刚认识的朋友然后搬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还是有点不舍得. 而且还是要离开首都奥斯陆而去到一个乡村一样的地方.

其实一般有意思开餐馆的华侨家庭, 住哪里不是自己决定的, 是餐馆的地点来决定的. 哪里的餐馆可以生存, 就去哪里. 偏偏越偏僻的地方, 餐馆之间的竞争越小, 钱也越容易赚. 我们要搬去的地方, 是中挪威的一个小城市, 只有一万两千人的人口. 在那里我住了五年, 后来不是因为餐馆结束, 是我去了美国留学. 现在我常笑说, 我在挪威是应该不会饿死的. 找到中餐馆, 老板一定直接或间接认识我爸, 要吃顿免费晚饭还是没问题的. 餐馆老板中有一部分是像我爸这样从厨师变成餐馆老板. 另一部分是在我爸来之前已经是老板. 现在基本上挪威各大中小城市都有中餐馆.

在中挪威四年, 学会一口中挪威语口音(非常接近瑞典语, 但被我忘掉的干干净净). 自问我的挪威语学得比很多人快的原因是我平时是要替我爸做翻译的. 我的挪威语是他用拳头逼出来的(没有夸张, 我爸脾气不好).

不用说我想大家都知道外国人做生意的困难吧. 语言问题固然难但也可以解决. 政府部门的不平等对待真的很讨厌. 有员工被我们辞退了, 去告诉卫生部说她吃了我们煮的东西之后肚子痛. 也有妹妹的同学一家人来吃东西然后静静去找
卫生部.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们有问题, 要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记忆中卫生部因为有人投诉吃东西肚痛来查我们的就只有这两次(后来发现没问题), 偏偏这两人我们都认识.

由于我们家是这小城市里唯一的中国家庭, 我记忆中那几年基本上是天天跟人家打架打大的. 一家被欺负的个案不少. 半夜打电话来你家说你餐馆着火了, 然后看着你狼狈的赶去看(餐馆旁边是DISCO, 开很晚). 喝醉酒来餐馆胡闹和说很多种族歧视的话也有. 几个人来叫很多菜来玩(互扔), 然后埋单的时候说没钱. 那时候我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年下来, 家里的经济环境的确好了. 那是爸妈用劳力换来的. 整个餐馆, 我爸一个人做厨师, 而我妈这个初哥做侍应(07年我拜访过同一餐馆, 他们前后各二人). 开始的时候我和妹妹都年轻, 忙的日子里只好请替工. 后来我们也学会做侍应, 假期的时候变成我妈去厨房帮忙, 我和妹妹做侍应. 餐馆一个星期开门七天, 每天12小时. 这餐馆他们一共开了六年. 我们这些华侨家庭的孩子, 一般还没成年已经学会两种填饱肚子的技能, 做餐馆侍应/厨师和翻译. 基本上只要我们在挪威, 靠自己双手肯定不会饿坏.

同一时期, 跟我爸一样的人很多, 都是在各地开餐馆. 一般愿意付出劳力的人最后还是得到回报的. 不愿做老板的, 安稳地去打工, 生活也不成问题.

再续....